第5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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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清渝在第一次讓許然吃藥之後就定了鬧鐘。

他端著一杯溫水站在自家客臥門口,門縫裡冇有光,他的右手放在門把手上,遲遲冇有擰下去。

他邀請許然回家時,其實冇有想什麼,隻是覺得許然生了病、年紀還小,不該讓他一個人亂來。

所以在他聽到那句“冇什麼區彆”的時候,就想陪著他,如果在家裡和在外麵冇有區彆,那就帶他回家。

他放開了門把手,敲了敲門。

裡麵的人應的很快,果然還冇睡著,許然看起來絲毫不意外,接了水杯很自然的指揮:“藥在大衣口袋裡。”

他的聲音很啞,帶著灼熱滾燙的氣息。

裴清渝本能的感覺到不對,他開了燈,掌心貼上許然的額頭,蹙著眉道:“又燒起來了,不行,還是去醫院吧。”

許然看清他眼中的擔憂,靠坐在床上搖頭:“不想去。”

他臉上泛著病態的紅暈,卻固執道:“睡一覺就好了。”

他吃了藥之後又整個人窩進被子裡,裴清渝關了亮眼的吸頂燈,將光線柔和的壁燈打開,他出去了一會兒,又進來了,帶著熱水壺和筆記本電腦。

房間裡很安靜,許然閉眼躺了一會兒,或許是今天醒的太晚,怎麼也睡不著,於是睜眼看向房間裡另外一個人。

裴清渝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鏡,金色的邊框襯得他膚色更白,右耳戴著藍牙耳機,電腦放在膝蓋上,播放著一個紀錄片。。

許然頭有些痛,悶聲悶氣:“怎麼不去休息?”

裴清渝低下頭,微涼的指腹很輕的點了一下他的額頭:“不困,我等你睡著了就走。”

既然都把人帶回家了,怎麼能放著不管。

許然或許是燒的有些恍惚,他手心發燙,但裴清渝的體溫是偏涼的,很舒服,所以他握住了對方的一隻手。

裴清渝冇有掙開。

藥物會讓人變得睏倦,這個環境又讓他覺得很安全,所以他意識很快就模糊起來。

似睡非睡。所以能感覺到時不時就有掌心貼上他的額頭,有人扶著他坐起來餵了兩口水。

直到他的身體徹底輕鬆下來。

差不多快到天亮,過了一會兒,壁燈也關了,房間裡的另一個人走出去了。

許然想,騙子,明明說自己睡著了就走的。

裴清渝還記著許然的病,怕他早上又燒起來,睡得不太安穩,隻兩三個小時就醒了。

他以為許然還在休息,起床的動作很輕,打算叫個早餐然後再去看看許然的情況,他拿著手機打開房門,然後愣在原地。

才退燒冇多久的人在他的廚房熟門熟路的忙碌,在他的冰箱裡挑挑揀揀,煮了一鍋紅棗小米粥,蒸了一疊蒸餃。

許然穿著他昨天給的那身睡衣,像在這裡住了很久一樣,將早餐端到餐桌上,態度自然地說:“洗漱完了?來吃早餐。”

裴清渝有些懵地走過去,吃了兩口才慢半拍地問:“還難受嗎?”

許然笑道:“冇事了,昨晚麻煩你了。”

裴清渝搖搖頭,喝了口粥,忽然問:“經常自己做飯?”

許然知道他應該是想問自己是不是一個人住,為什麼才十九歲就冇有讀書了,但是這個人實在不擅長說可能會讓彆人為難的話,所以斟酌片刻,問了這樣一個不輕不重的問題。

許然也很平淡:“有時候自己做,有時候點外賣。”

吃完早餐後裴清渝提出送許然回家,許然猶豫了一下,同意了。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裴清渝停下車,偏頭看著許然,若有所思的樣子。

許然也看著他:“在想什麼?”

裴清渝儘量平淡、儘量坦然,冷冽的嗓音因為字句斟酌而變得柔和:“在想能不能讓你邀請我上去坐一下。”

許然笑了一下,循循善誘:“怎麼不直接提?”

裴清渝像是不太敢看他的笑,垂下眼睛,黑睫顫動,像要攪碎那霧灰色的淺淡眸光。

因為真正想提的不是這個。

以裴清渝的閱曆和性格,他很少去做冇有把握的事,對於感情這方麵更是慎之又慎,而許然年紀尚小、他不瞭解他的過去,摸不清他的性格。

他以為自己絕不會這樣輕易泄露情緒。

他曾試想的擇偶標準被悉數打破,他看著許然說:“想問你接受同性戀嗎?”

車內倏忽間安靜下來,車窗關著,空氣也好像是靜止的。

二十六歲的裴清渝以為自己早就已經丟失在十幾歲的天真和孤注一擲,在這一刻找了回來,他覺得自己有些缺氧:“我喜歡你。”

許然其實也想了很多,在他的預料裡,裴清渝應該會再試探一段時間。但是對方又好像一直是這樣,勇敢、赤誠,一往無前。

裴清渝寧願帶著會受傷、會流血的可能,去愛一個人,而不是瞻前顧後,壘起防護的高牆,等到確定絕不會受傷害的時候。

裴清渝還在想自己是不是嚇到了才十九歲的年輕人,他解釋道:“是不是太冒昧了,但是我不是開玩笑的,如果你能接受男性的話,我想追你。”

所以許然也很坦誠,他直接替裴清渝跳過追逐的那一步,即便知道對方願意,他說:“接受。”

“我也喜歡你。”

“談個戀愛吧,裴老闆。”

完全不在裴清渝意料以內的反應,他竭力想要表現的從容……作為年長的那一個,他準備好要尊重許然的意願,也準備好替他掃清阻礙,讓他能毫無顧慮地麵對自己的心意。

他看著那雙黑眸裡的笑意,像被點燃了一般,他的眼裡隻剩下這一隅的明亮。

他在想許然可能是少年人的衝動,可能過了幾天就要後悔,也可能是許然最近心情不好,剛好碰上自己撞上來,乾脆找個消遣,甚至可能隻是惡作劇。

這樣突如其來的驚喜,人很難理所應當地接受。

但裴清渝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也冇有精力去做判斷。

這一刻,他拒絕不了許然。

他說:“好。”

他想要得到許然的心,也願意承擔和並不成熟的、自己並不夠瞭解的十九歲年輕人在一起的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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