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卸任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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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靄這邊也不好過。

莫念有時覺得極度倒黴的人可能會相互吸引,否則他們二位怎麼能在紐約的茫茫人海中相遇?

兩人此時正坐在第五大道旁某酒店的宴會廳內。

廳內四麵皆鑲嵌了巨大的落地玻璃,由於地理位置優越,窗外不遠處即可望見高聳的帝國大廈。

此時華燈初上,核心地段繁華的夜景儘收眼底。

來赴宴的大多是名流,衣著光鮮、談吐優雅。

侍者們將襯衫熨得筆挺,笑容可掬,在餐桌間靈活地遊走著。

之所以有這場宴會,是因為莫念就讀學院的前院長於今天正式卸任,在c大內部舉行儀式之後,又在酒店內舉辦私人歡送會,邀請應屆及往屆學生參加。

雲靄聽說後也想辦法混進了大廳,畢竟這種檔次的聚餐一輩子能來幾回?吃多少就是賺多少。

其實前院長本人並不打算鋪張,奈何學院在她的管理下培養出眾多政、商界巨擘,眾大佬一致看好今晚的聯誼契機,又各自掏腰包讚助,把晚宴辦得極儘奢華。

訊息一經走漏便是滿城轟動,門外早已經被網紅、記者們圍得水泄不通了。

顯而易見的是,在這片喧嘩的四方空間內,所有人都各懷心事。

有人急於結識貴人,有人等待著天降爆點,自然也有些人舉著香檳杯大談幾千億流水的分配,談笑間決定行業去向——但這些熱鬨都與莫念他們無關。

二人現在隻為最基本的生存問題發愁。

據雲靄說,當天她把當街大鬨的家人領走之後,被當麵翻遍所有口袋,確認身上一張銀行卡、一枚零錢也冇有,對方又上演了哭鬨的戲碼,說這些年為了養育孩子已經付出了全部積蓄,現在連回去的機票也買不起,要求雲靄交出自己的私房錢。

雲靄知道她父母雖然收入一般,但工作穩定,經濟狀況算不上艱苦。

而且此二人從不打無準備的仗,必然已經買好了回國的機票。

“說實話,以我爸媽的智商,能生出我這樣的腦子純屬基因突變。我在雲扶的揹包上看到一枚徽章,上麵寫著philadelphia(費城,美國賓夕法尼亞州東南部城市),那顯然是在費城的禮品店裡買的。說明他們來見我之前,八成已經帶著兒子在其他城市旅遊過了,怎麼可能冇錢。”雲靄笑了笑。

“做戲也不做全套,太容易被拆穿了。”她搖頭:“我堅持說‘要錢冇有,要命一條’,我媽氣得拎起包砸我,哈,就和小時候揍我的動作一模一樣。”

“後來你猜怎麼著?”

雲靄轉臉看著窗外,對麵商圈中投出的幾束冷光在她的臉上隱隱綽綽:“雲扶一路尾隨我到了住處,試圖強行撞開房門,被我和室友用儘全力鎖在了門外。”

“報警了麼?”莫念問。

“他的手指被夾到了,叫得像被踩了尾巴的老鼠,跑得飛快。”雲靄兩手一攤:“倒是連累了我室友,她從小冇見過什麼流氓,剛來美國一年就遭遇私闖民宅,嚇得半夜睡不著覺。或許她下個月就會搬走吧。”

莫念難以想象,對方是以何種心態把慘劇講述得如此輕描淡寫。

他見雲靄回憶出了神,直接端起濃縮咖啡大喝一口,不禁蹙眉,

然而對方表情倒未見什麼異樣,彷彿喝的是白水。

“你稍等。”他拿走雲靄的杯子,站起身,去吧檯兌了半杯牛奶。

見莫念做出這樣的動作,雲靄似乎才意識到自己剛纔喝下的液體裡冇有任何佐料,強烈的苦澀讓她誤以為自己的食道和舌頭已經壞死,五官立刻擰成了一團。

莫念這邊剛調好咖啡,正準備回過身遞給雲靄,說些安撫的話,誰料突然從身側橫插出一道身影,差點把莫念撞翻在地。

“對不起、對不起,你還好麼?”對方立刻道歉。

莫念擺擺手,青年的樣貌相當俊秀,和屋內眾多歐美人一樣眉眼深邃,頭髮略微蜷曲,但鼻尖與頜角還是顯露出獨屬於東方的圓融氣質。

他望向莫念,清澈的綠眼瞳裡汪著一泡愧疚,隱約泛起瑩光點點,神情真誠到把莫念看得發愣,還以為是自己理虧。

“冇事。”莫念乾笑道。

“真的麼?”他追問。

“真、真的。”莫念道。

”那就好。”見莫念冇再追究,對麵臉上立刻雲開霧散,又笑起來,樂嗬嗬地走向雲靄,用略蹩腳的中文道:“Kelly(凱莉)老師,真是太巧了,我今年被交換來c大唸書,冇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您!您休年假來紐約玩了?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打算什麼時候回加州?”

一聽對方說這話,雲靄的臉本就被苦得泛綠,現在開始印堂發黑了。

“哈哈,大概下個月回去吧。”她道:“晚上好啊,mike(邁克)。”

對方大喜:“那太好了,朋友下個月正好約我去加州打球,不如一起?”

凱莉......老師?

莫念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雲靄的確有日常用的英文名,叫Anna(安娜),實在和凱莉冇半毛錢關係。而且她什麼時候當老師去了??

帶著滿腹疑問,莫念繼續聽二人寒暄。

三分鐘後,他終於明白雲靄八成是為了賺外快,給彆人當遠程家教,順便樹立了一個名校輟學之後在矽穀某頭部企業任技術員、用閒暇時間做開發當愛好的人設,就連親戚也安排得清清楚楚:什麼父母在舊金山開了幾家心理診所,叔叔去香港做藥材生意之類——

總之一大家子關係幸福融洽,一年到頭遇不上幾件煩心事,隻愁銀行賬戶裡過於龐大的數字該如何支配,才能在極有限的上升空間內持續提升生活質量。

莫唸的表情不由得精彩起來。

想起剛認識雲靄那會兒,自己隨便給她留了一串在門口看到的家政公司電話。

後來雲靄告訴他,她一眼就看出號碼是假的,因為她之前就在那家公司做幫工,辭職原因是公司配車的刹車片不靈活,怕隨時把命丟路上。

這姑娘到底做過多少亂七八糟的兼職啊?!

而且不得不說,這對師徒的確是絕配:一個膽大,敢編;一個腦殘,敢信。

尤其是這位極品徒弟,見雲靄揹著書包一身樸素地來參加聚會,第一反應竟然不是發現對方的學生身份,而是理所當然地認為雲靄有資格成為嘉賓......

眼看雲靄被問得如坐鍼氈,幾次想起身,那捲毛的傻小子仍然不依不饒:“老師,我記得您在m公司上班,剛纔在門口遇見了這家公司的技術首席,您打算去打個招呼麼?”

雲靄求救般地看了莫念一眼。要不是知道麵前這傢夥腦子缺根弦,她恐怕真以為對方故意針對她。

“咳咳,”莫念適時清了清嗓子。

“抱歉邁克先生,我和這位凱莉小姐是一起的。她目前有急事,就先行一步了。”

雲靄聞言簡直如蒙大赦,慌忙點頭,接過莫念手中的咖啡喝了個精光,這才把口中殘存的苦味沖淡下去,表情也緩和不少。

“冇錯。”她道。

小捲毛微怔,目光不時飄向雲靄手中的那隻杯子,嚥了口唾沫,似乎欲言又止。

“唔,原來你們二位認識?”他問道。

“不止認識,而且關係很好。”雲靄扶了扶眼鏡:“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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