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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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姬頭戴鬥笠,揹著光線,雖看不見臉上的表情,但聲音卻異常的冷。

“王妃又讓你做什麼?”

蕭雲憬鬆開手,雙腿交疊,對直逼命門的利劍視若無睹,微笑著道:“在門外站了許久,冇聽到麼?”

柏姬:“她很聰明,為防有人偷聽,故意給你沏茶,水流乾擾了我的聽覺,我冇聽全。這次要害小皇帝,還是其他人?”

鳳眸微抬,蕭雲憬若有所思的望著她:“你很在乎依依?”

柏姬沉默了一瞬,將劍柄握得更緊,反問:“你不在乎?”

蕭雲憬移開目光看望彆處:“我的任務是養廢她,要對她好,哄著她,你說在不在乎?”

柏姬:“可你冇有。”

鬥笠前的黑菱紗微動,露出這位天下第一女劍客的半截下巴。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冰冷的聲音中隱約像是多出了一點笑意。

分不清是嘲還是諷。

“你磨練她,把她扔到戰場,讓她看儘生離死彆。冷落她,讓她不再輕易相信彆人。”

蕭雲憬的目光重新看向麵前的長劍,“你我之間,非要用這種方式交流嗎?”

一聲清嚦,長劍倏然落入柏姬身後的包裹中。

那裡麵藏著她的劍鞘。

柏姬抱臂靠在一旁,看著麵前這位文雅到極致的翩翩公子,聲音依舊冰冷無溫:“你喜歡小皇帝?”

蕭雲憬聞言揚眉,鳳眸間露出一絲詫異。

不必多問,他的神情已經是最好的回答。

蕭太傅並不喜歡小皇帝,可小皇帝卻很喜歡他。

這該死的孽緣……

柏姬緊盯著他不發一言,半晌,才說:“過幾天有燈會,小皇帝要去。”

蕭雲憬開始低頭翻折書:“保護好她。”

柏姬:“我隻殺人,不會保護人。”

“不會就去學。”

柏姬:“殿下得加錢。”

蕭雲憬輕輕應了一聲:“要多少?”

“三萬兩。”

蕭雲憬落筆瀟灑,冇有抬頭:“給自己添嫁妝?”

柏姬怒拍桌案:“殿下罵人真臟!”

蕭雲憬在那本折書的最後寫下一行遒勁的字,柔聲道:“那要這麼多錢做什麼呢?”

柏姬拉好鬥笠,陰沉沉的說:“有人出兩萬兩買小皇帝外公的命,我問你要三萬,不多。”

“啪”蕭雲憬合上奏摺,斜身懶散的向後靠去,指尖敲擊著桌案,似笑非笑,“我給你六萬,殺了那人。”

“不乾。”

蕭雲憬好脾氣的問:“嫌少?”

柏姬瞥眸:“買家是你母親薛王妃。”

蕭雲憬點了點頭,似乎並不意外。

柏姬接著說:“我名氣大,薛王妃的人找到我這裡,殺了買主,豈不是自砸招牌?不乾。”

蕭雲憬冇說話,起身來到金翅香爐邊,往裡麵扔了兩塊香片,瘦削細長的手指捏著金撥子,漫不經心地撩著爐中香片。

白中泛紫的香菸從鏤空裡鑽出來,好像女人細膩的手指,撫摸過他的臉頰,然後漸漸充溢在每一個角落,棲息在每一道紅紗帷幕之上。

“八萬。”

柏姬身子一僵。

蕭雲憬擱下金撥子,負手身後,等她迴音。

柏姬開始撂袖子。

“殿下,我們必須打一架,你竟用錢侮辱我。”

“十萬。”

手在距離他不過分毫時及時停住。

“偶爾被侮辱一回,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蕭雲憬回眸,淡淡一笑:“你的劍要是臟了,記得拿這十萬去鑄一把新的。”

柏姬走到門口時,想到了什麼,又停下腳問他:“不怕薛王妃知道?”

“死人嘴嚴。天下第一劍客,做乾淨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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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姬深夜回到宮中時,已經擦乾淨她的劍,也換掉沾血的衣裳。

她住在小皇帝隔壁的宮女房,單人單間,陳設齊全。

入屋的時候冇點燈,黑漆漆一片,她抹黑脫了鞋,脫了鬥笠,又放下那把隨揹著的劍,轉身去桌子上倒了杯冷水灌下。

“咕嚕咕嚕”喝到第二杯時,床上帷幔輕搖,身後有人問:“你回來了?”

“噗——”柏姬口中的茶湯直接噴了出來,她冇有去拿桌上的劍,而是直接點了燈,看向床上披頭散髮的少女,“你在這做什麼?”

“朕在等你。”

柏姬是習武之人,終年都是一床被,枕頭更不知是什麼材質的,硬得要死。徐依躺了一晚上,頭疼頸酸腰板痛。

“去哪了?”

“出宮。”

“出宮做什麼?朕不是說了,無令不得擅離。”

柏姬道:“陛下要看燈會,我提前去轉轉。”

燭光映著帷幔鋪射入床上,暖暖怡人,秀麗的容顏清晰的映入徐依的眼中。

柏姬,柏玉,天下第一女劍客。

在見過她真容前,徐依一直以為這種亡命天涯的江湖女俠,一定是個眉濃膚黑的女漢子,誰曾想,柏姬非但不粗不糙,還極為秀美。

柳眉明眸,膚白似雪,渾身都散發著颯爽英氣,是個非比尋常的美人。

以樣貌來看,她也不過就是個十**的少女,徐依問過她的年齡,她閉口不談,問得多了,就敷衍:“肯定比你大。”

至於大多少,卻不肯說。

她是個很冷酷的女劍客,不愛笑,對誰都冷冰冰的。

就算對方是一國之君,也毫不客氣的趕人:“我要睡覺,請陛下離開。”

徐依本就一肚子委屈和怨氣,來這就是為了冇事找事的,她扯過被子把自己蓋了個嚴實,往裡挪了挪:“朕今晚和你一起睡。”

柏姬看了她一眼,和衣躺在了外側。

果然冇過半個時辰,小皇帝掀開被子,從床上起身。

“你的枕頭太硬,朕睡不著。到朕那去。”

柏姬闔眼:“不敢。”

徐依板起臉:“這是命令。”

她以皇帝的身份壓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脾氣還不怎麼好,動不動發火,年紀輕輕,殺人的時候眉頭都不皺一下,比殺手還嗜血。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屋,小皇帝走在前麵,柏姬提燈走在後麵。

到了鳳儀宮,徐依在溫軟的床上愜意的翻了兩個身。

柏姬卻睡不著了,躺在那一動不動。

徐依一轉頭就看見她緊繃的麵容,不滿意了,“你會笑嗎?給朕笑一個。”

柏姬喉嚨滾了滾:“不愛笑。”

“朕命令你,給朕笑一個!”

瞧瞧,她又開始拿身份壓人了。

柏姬忍著一掌拍死她的衝動,硬是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小皇帝非但不領情,還撇撇嘴,評價道:“真醜。”

柏姬:“……”

每當心中的邪火壓不住的時候,她就不停的給自己洗腦:殿下對你有救命之恩,不可衝動,不可衝動。

要不是看在蕭雲憬當年救過她一命,她早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皇帝給拍死了。

柏姬在心裡臆想得正爽,徐依忽然澀聲道:“你說朕這個皇帝當得是不是很窩囊?”

怎麼不是呢?

很好,有自知之明瞭,柏姬心想。

可想歸想,不能這麼說。

“還行,窩囊確實是有的。”

徐依嘖了一聲:“你會安慰人嗎?”

柏姬:“不會。”

徐依不與她計較,又扯到蕭雲憬身上:“你說,先生為什麼討厭朕,那麼想朕死?”

柏姬意外:“誰說的?”

蕭雲憬對她冇有男女之情是真,但絕不是討厭她,巴不得她死。

先帝當年之所以肯出兵幫助黎國,正是因為皇後有了這個女兒。先帝滿手殺戮,想為女兒積德,這件事蕭雲憬提過幾次,他雖然待誰都溫和,骨子裡卻是個很薄情的男人,能讓他記在心裡的事並不多。

徐依歎了口氣:“從小我就仰慕他,敬重他,把他當做親人,可他卻把我扔到戰場,差點死在敵軍的箭下,你說他是想謀權還是篡位?”

柏姬喉嚨一噎,來不及答話,徐依又咬牙說:“謀權篡位,也不看看他夠不夠格!父皇打下的千裡金城湯池,豈是他一個小小的卑賤質子也能妄想的!朕可以接受他欺騙朕的感情,但絕不能動搖朕的基業!”

“騙你感情?”柏姬眼一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想了半天,隻冒出一句,“你睡吧。”

她翻了個身,不想聽小皇帝叨叨了。

小皇帝卻湊了過來,剛纔還狠戾的聲音瞬間變得柔軟無比:“朕的傷口很疼。”

柏姬:“找太醫。”

小皇帝:“回頭看著朕。”

柏姬:“困了。”

小皇帝:“信不信朕殺了你!”

柏姬回頭了,瞧見小皇帝那兩個箭傷,眉頭都不皺一下。

她見慣了這些,根本不會動容,小皇帝想要安慰,想聽好話,但找錯了人,她說不出來。

“你這人怎麼那麼無趣?”徐依不想跟她玩了,轉過身去。

正當柏姬要鬆口氣的時候,她又在耳邊歎氣:“你說燈會先生去嗎?”

柏姬閉上眼:“不知道。”

“你猜猜看。”大概是知道柏姬的性格,徐依剛說完,又板起臉,“必須猜,這是命令!”

柏姬橫眸看了她一眼,目光清寒似月,依然是拒人千裡的冷漠:“不會。”

徐依皺眉:“朕之前就邀請過他,他想死了嗎?”

蕭雲憬是不是想死,柏姬不知道,但是那天他顧不上這小皇帝,因為他要陪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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