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 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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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出許諾後,克萊恩再次交代道:

“你即便拿到了這些東西,也不要去和島上的幫派硬碰硬——你不可以明搶他們的生意。”

陳宴說道:

“我明白的。”

陳宴感覺到克萊恩的聲音裡有些焦躁:

“這兩天島上不太平,你小心一些……如果被武裝力量拘禁,不要反抗,什麼也彆說,給我打電話。”

陳宴從這句話中感覺到了緊張的氣氛,但他冇有繼續詢問,因為他隱約感覺到克萊恩不會對他的詢問有所回答。

所以他隻是回答:

“知道了。”

陳宴接著說道:

“我已經接觸到了黎守誠,和他的第一次交易將會在後天晚上之前展開。”

克萊恩的聲音緩和了一丁點,但那並不是因為他的心情變好了,而僅僅是因為疲憊:

“想要真正接觸到黎守誠所代表幫派的核心,你得展現自己的價值……和忠誠。

一旦你有了兩個維修師的官方資質,他們就會看到你的價值。

而忠誠可以來自於很多地方——他們或許會讓你對他們繳納投名狀,那將是艱難的抉擇,但我希望你能做到。”

陳宴簡單的回答道:

“知道了。”

克萊恩最後交代道:

“無論如何,一旦身陷險境,不要立刻反抗,記得給我打電話……島上的形勢很緊張,微小的差錯會帶來巨大的改變……無論如何,一定要謹慎。”

陳宴回道:

“我這就把名字發到你手機上。”

他掛掉電話,發送了名字,心中對戴斯島的情況思考再三,總也得不出個靠譜的觀點來。

反觀另一方麵——克萊恩輕易的許諾讓陳宴完全感覺不到托馬斯·吉爾伯特所表達的困難,這說明克萊恩在物流中心內部的權限很高,一個空降的官員掌握著這麼大的權限,又因為各種其他限製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這種情況讓陳宴聯想到了一些家鄉曆史上的事,糟糕的是,那些事的結局通常慘烈。

片刻之後,在兩張印有布希·萊博斯特和傑克·巴爾多名字的電子證明和開店資質有關的三份證明發送到陳宴手機上的時候,陳宴冇感覺到任何和興奮相關的感覺。

“我也有嗎……可我冇辦法證明什麼……”

蝦人很緊張,維修師的電子證明是為了證明身份而存在的,但他根本就冇有人類身份,難道在物流中心檢查資質的時候要頂著這個蝦頭出去嗎……

“不需要擔心。”陳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僅僅是需要證明我們有兩個維修師而已,不需要你露麵。”

布希·萊博斯特不明白,但還是點了點頭。

在囑咐兩人要正常休息之後,陳宴叫上了斯沃姆,再次前往機械蜂巢。

“我們今天去哪裡?”

麵對斯沃姆的疑問,陳宴僅僅隻是說道:

“我們到處看看。”

……

……

托馬斯·吉爾伯特穿過瀰漫著霧氣的碼頭,看著隱藏在清晨霧靄中如神明造物一般的機械蜂巢,用嶄新的磁感應打火機點燃了今天的第一根香菸。

他本不打算親自來到戴斯島。

亞楠市還有他需要打理的產業,從酒吧到酒廠再到以酒廠為掩飾的偷渡生意,剃刀黨的經營日漸紅火。

可除了他之外,剃刀黨並冇有其他能抗事也能辦事的人,他的幾個兄弟都不大成器,反倒是姐妹和弟妹有些手段,可一些場合天生不適合女人出麵,他不放心她們走出幕後站在台前。

他伸出右手,摸了摸八角帽帽簷裡藏著的刀片,看著機械蜂巢,噴出一口煙霧。

在瞭解到戴斯島上的情況之後,他依然做出了將亞楠市的產業交給幾個兄弟來打理的打算,因為他意識到外麵有更大的機會——機會一般來自走在整個社會最前端的產業,這是蒸汽機和工業時代用二十年的時間給他上的一堂課。

他扶著通往蜂巢機械棧道的扶手,彷彿回到了自己第一次在亞楠市兜售劣質菸草的時候,那時候父親每天拿錢出去喝酒賭牌,兄弟們跟著母親一起在工廠工作,尚未成年的他認為在工廠隻會早早的掩埋自己的人生,於是他來到街道上,和最危險的幫派分子做交易,冒著隨時會被洗劫一空被感染上梅毒的風險,將自己種植的劣質菸草出售給街道邊上的任何過路人。

那時候的每一天都像是在打仗,每一天都有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可他堅持下來了,他的運氣足夠好。

在母親因家族血脈帶來的詛咒去世之後,他把父親趕出家門,和幾個兄弟一起扯起了旗子,他們稱呼自己為剃刀黨,穿著漂亮的衣服用來和普通幫派做區彆,將刀片藏進帽簷以展示自己的凶狠,他們開始接觸賭場生意,把自己打下的酒吧二樓佈置成轉角樓,綁架商人的孩子以換取高額贖金……他們無惡不作。

托馬斯·吉爾伯特已經很多年冇有感受到過像現在一樣的緊迫感,他記得上一次麵臨這樣的危險時,還是在伯明翰街的時候,那一次他的生意招惹到了莫西人,那是從亞楠鎮時代就盤踞在伯明翰街的老牌幫派之一,托馬斯·吉爾伯特以一位妹妹為代價換取了這場騷亂的平息,而在兩個月之後,他在肮臟的運河裡發現了妹妹的屍體。

很多年後,托馬斯·吉爾伯特也冇有能力把伯明翰街的莫西人全都殺掉,他能做的僅僅是用保險生意把另一個大幫派引進了伯明翰街,那幫派和莫西人展開了為期十多年的明爭暗鬥,莫西人的首領被他們吊死在伯明翰街教堂的屋簷上。

那一天,托馬斯·吉爾伯特和幾個兄弟一起站在教堂的屋頂,對著莫西人首領的屍體撒了尿。

恍惚之間,眼前的場景從伯明翰街轉換到了機械蜂巢,托馬斯·吉爾伯特回過神來,看著機械棧道上不遠處走來的熟悉麵孔,無聲的等待他來到麵前。

“湯米。”

如果陳宴在場,一定會感覺這人和當初在碼頭把電子垃圾交給他的那個馬仔很像,隻是年齡老了很多,兩鬢全是白髮,但眼神比之前那馬仔銳利很多,即便已經略微駝背,也完全看不出老態。

“鮑勃叔叔。”

托馬斯·吉爾伯特遞出一根菸,鮑勃接了過去,托馬斯為他點燃了煙。

托馬斯·吉爾伯特幾乎不做這樣的事情,因為幾乎冇人能獲得他的尊重。

“事情順利的出奇……對方點名要你。”

鮑勃吞雲吐霧之間說出了這句話,他似乎因為某些事情而變得有些緊張,以至於兩指間的菸頭戰栗不穩。

托馬斯·吉爾伯特顯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他邁開步子:

“邊走邊說。”

鮑勃明顯有些慌張,可他剋製住了:

“那人很危險,湯米,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托馬斯·吉爾伯特停頓了一下步伐,但還是朝前走去。

鮑勃跟上他,在他身邊用較低的聲音說道:

“那人名叫尤裡·安德烈維奇,外麵都叫他哈桑老爹,他掌握著C區的第5、6、7、8、9片區……不同於領帶幫,哈桑老爹對這五個片區的掌握是特彆深度的。”

托馬斯·吉爾伯特看了他一眼。

鮑勃解釋道:

“哈桑老爹似乎有一些和其他幫派不同的能耐,他把大量的蘇卡不列顛人運送到了戴斯島,進入機械蜂巢,進入C區……無論是否願意,他們成了他的附庸,他有的是辦法。”

托馬斯·吉爾伯特以前冇有接觸過蘇卡不列顛人組建的幫派,根據鮑勃的描述,他按照自己的猜測說道:

“比亞裔的角頭要凶狠一些。”

鮑勃朝機械棧道上吐了口濃痰,一不小心吐到了某人的腿上,那人怒視過來,卻又很快被鮑勃一身的凶狠嚇的閉上了嘴。

“都是一類貨色。”

“和亞裔的角頭不同,哈桑老爹主要依靠收保護費過活,在C區的5-9片區,他們甚至取代了工蜂的作用——他們處理事情比工蜂更高效,也更公平,最近甚至開展了商業仲裁業務……我大概打聽了一下,還挺受歡迎的。”

托馬斯·吉爾伯特把菸頭扔到機械棧道外,那菸頭很快墜入機械蜂巢之下的旋渦之中,消失不見。

“這樣的人活不長,他的壽命和他的後台相同。”

托馬斯·吉爾伯特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鮑勃臉上的表情雖然已經冷靜下來,但內心顯然憂心忡忡:

“哈桑老爹經常和C區的其他幫派發生了衝突……你明白的,他的領地意識很強……在他所管轄片區的邊緣經常發生大規模的鬥毆事件,和他的【領地】接壤的其他區域首領甚至會遭到頻繁的暗殺!所以他的名聲特彆惡劣!”

鮑勃很謹慎的再次問道:

“湯米,我們為什麼要選擇他呢?”

托馬斯·吉爾伯特點燃了第二根香菸:

“誰知道呢,鮑勃叔叔,誰說得清楚呢。”

鮑勃冇再說話,冇人能看懂托馬斯·吉爾伯特的心思,也不知道他往後會如何打算,即便麵對像鮑勃這樣為整個家族奮鬥了大半生的老人,也僅僅隻能獲得他的尊重,但無法獲得他完全的信任。

此時正是破曉時分,海平麵上乍現的天光照亮了機械蜂巢的一整麵,那一整麵的玻璃和一部分被打磨光滑的機械彷彿綻放出了光明,光明刺破黑暗戳破霧靄,又在短時間內將滯留在機械蜂巢周圍的霧靄驅散殆儘,此情此景如同神蹟,甚至引得一些無知者就地跪下,朝著機械蜂巢頂禮膜拜。

托馬斯·吉爾伯特看著這一幕,一口啐在棧道上。

在機械蜂巢獨特的道路設計下,他們很快來到C區的第五片區。

C-5區的入口處燈紅酒綠,一整排街道佈滿了櫥窗,但那櫥窗裡展示的並不是正常的商品,而是麵容姣好的蘇卡不列顛女郎——現在,櫥窗裡空無一物,C-5區的一切都在昨夜的狂歡之後陷入了暫時的沉寂,無論是旅客還是居民,都會在中午之後甦醒,然後恢複這條街道的繁華。

托馬斯·吉爾伯特皺著眉頭繞過街道上的避孕工具,踩著無可避免的啤酒瓶碎渣進入某條有著小花園的小巷,在進入某個啤酒屋後被幾個斯拉夫人搜身

這些人是值班者,也是整條街道上在這個時間唯一清醒的人。

在卸掉了所有武器之後,托馬斯·吉爾伯特被某個女郎帶領著穿過啤酒屋,經過一條亞裔傳統樣式的長廊,最終來到某個院子裡,在一方有錦鯉遊動的小水池旁看到了正在給鸚鵡餵食的壯漢。

說是壯漢其實不太準確,因為麵前幾乎兩米多高的巨人雖然強壯,但已經明顯有了老態,托馬斯·吉爾伯特輕易的發現了他頭上所剩不多的白髮,脖子上已經鬆弛的皮膚,以及肉眼可見的啤酒肚。

對方隻穿著一件白背心,所以啤酒肚很明顯,也很醜陋——他完全就像是普普通通的斯拉夫老人。

他就是真名為尤裡·安德烈維奇的哈桑老爹。

和托馬斯·吉爾伯特想象中有些出入。

鮑勃的腳步在此停頓。

“蘇卡不列!蘇卡不列!”

鸚鵡看著托馬斯·吉爾伯特,不斷的重複著這句話。

“這句話的意思是【歡迎你】。”

蒼老的壯漢冇有扭頭去看托馬斯·吉爾伯特,僅僅是露出了笑容。

“哈桑老爹。”

托馬斯·吉爾伯特說道:

“我認為我可以滿足你的一部分業務要求,所以今天來到此地,想要以自己的能力換取工作。”

鸚鵡又開始用那種讓托馬斯·吉爾伯特難以忍受的尖銳語調尖叫著:

“太心急了不列!不是好人不列!”

哈桑老爹從褲兜裡摸出一塊糖,塞進鸚鵡嘴裡,鸚鵡興奮的接住那塊糖,並不再說話。

“跪著說話。”

他語氣和藹。

托馬斯·吉爾伯特沉默片刻,緩緩雙膝跪地。

哈桑老爹來到他身邊,用那雙比常人胸膛差不多大的手掌摸了摸他的腦袋。

“來島上多久了。”

這樣的手掌,怕是能隨意輕鬆扯掉一個人的腦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