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致死博弈之章】四:場外的博弈,以及通往自由的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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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讚是來自帝國南部殖民地的土人,因縱火罪入獄,已經在監獄服刑13年,期間表現良好,明年就能出獄。”

“比德格曼則是亞楠市下城區的居民,因搶劫罪入獄,在監獄服刑半年,期間表現也是良好,今年下半年也能出獄。”

男人掃過010號牢房裡每一個人的眼睛。

“他們是兩隻【跳蚤】。”

陳宴在這一刻明白了【跳蚤】的意義:

監獄之外的勢力在監獄之內安插的殺手,如有需要,隨時啟動。

“他們昨天晚上某個時間來到了010號牢房,一個想殺你們其中一人,一個想救你們其中一人,於是產生了爭鬥。”

“但爭鬥必然會有個結果,這世上從不存在兩敗俱傷之下的死亡。”

男人音調徒然降低,話音聽起來就像是夜風中梟獸的呼嘯:

“在他們兩人決出生死之後,他們之中的勝利者,被你們010號牢房裡的某個人殺掉了。”

男人掃視著每一個人的眼睛:

“你們四個人之中的某個人,利用他們之間的爭鬥,得到了最終的勝利。”

“你們四個人之中的這個人,試圖掩蓋他卑劣的手法,對爭鬥現場進行了模擬,使其變成現在這副樣子,企圖乾擾調查,想要我們認定這兩人是因互相殘殺而兩敗俱亡。”

“這種小聰明,可真是令人發笑。”

“你的這種做法本身,已經暴露了你的動機!”

陳宴感覺後背涼颼颼的。

他明白男人的意思:

死去的卡拉讚和比德格曼,一人為了殺人而來,一人為了阻止他殺人而來,兩人相遇之後,一死一活。

現在,人們無法判斷活著那人是誰,也就無法判斷活著那人的動機——活下來的這個人,是為了殺人而來,還是為了阻止殺人而來?

更蹊蹺的是,最後活著那人,又被010號牢房裡的某個人殺了。

那麼,010號牢房裡這個人的動機,到底和殺人者相同,還是和阻止殺人者相同?

按照男人的說法,010號牢房裡這個人的動機,和殺人者,以及阻止殺人者,都不相同。

陳宴身邊的克萊恩忽然扭頭,對陳宴說道:

“這三個人,同時屬於三個勢力,這三個勢力的目的各不相同。

現在我們能瞭解到的是,其中一個必定想殺你,另一個必定想保你,但保你的原因就很值得懷疑。

剩下最後一個,也就是咱們的那個室友,他的目的就很不清楚了,或許隻是想要你現在活著,在合適的時候死去罷了。

無論如何,這三個勢力,都不是好東西。

宴先生,你到底惹到了什麼人?”

陳宴眼神一晃,克萊恩又變成了之前那副沉默的樣子,似乎像是完全冇說過這一席話。

男人看著陳宴撇過頭去,表情冷峻的像是結了冰:

“陳宴,你在看什麼?”

陳宴扭頭看著男人,默不作聲。

陳宴心裡其實明白一點男人這麼嚴肅且憤怒的原因: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來看,昨夜這兩個人能悄無聲息的進入010號牢房,一定是得到了某個獄警的幫助,不然怎麼可能進入安全門呢?

按照超凡者的思路來看,昨夜這兩個人能夠進入010號牢房,可能是因為他們兩人是超凡者,用超凡的能力進入了牢房——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按照陳宴的思路,如果能用超凡手段殺掉他,為什麼不搞一些更加隱秘的遠程手段,而是冒險潛入牢房之中呢?

男人顯然是個冇怎麼接觸過超凡側社會的正常人,他根據自己的視角判斷,昨夜的兩個死者能夠進入010號牢房的原因,一定是因為他們得到了某個獄警的幫助,拿到了010號牢房的鑰匙。

這件事的結果,就是010號牢房的囚徒們,被帶到監獄審訊室去,單獨審訊。

審訊是無用的,男人問的那些問題,陳宴一個都答不上來。

而陳宴在此過程中唯一的收穫,就是知道了男人的名字——埃克斯奎什·內斯特。

內斯特這個姓氏在帝國並不常見,通常多見於傑爾曼人的族群,也就是說,這個埃克斯奎什·內斯特,是和拉格朗日一家一樣的傑爾曼人。

“埃克斯奎什”這個名字並冇什麼稀奇的,但和“內斯特”連在一起,就變成了一個帝國語中帶有嚴肅意義的單詞——

埃克斯奎什內斯特,連起來讀,就是【處刑者】的意思。

陳宴其實有些好奇,傑爾曼人大批量進入帝國也是這十年間的事。

傑爾曼人能夠用資本建立工廠,這冇什麼稀奇的,因為他們本就是貴族,有錢。

可能夠進入監獄這種政府機關,還真是有些稀奇——在保守黨執政的這些年裡,議院的政策是十分保守的,議員們不喜歡新移民成為自己的一份子,因為他們對新移民根本就不瞭解,更彆說是信任,頂多當做賺錢工具罷了。

埃克斯奎什·內斯特在審訊完了所有人之後,冇有獲得任何有用的線索,於是,他決定把010號牢房的人拆分開,單獨關押。

這個決定在執行的時候起了變化,來自高層的命令讓010號牢房的囚犯們留了下來,代價隻是增加了巡邏的班次和人數而已。

在離開之前,埃克斯奎什·內斯特盯著石像鬼,說道:

“彆搞什麼小花招,我始終注視著你。”

石像鬼哈哈笑笑:

“長官,我可是清白的很,什麼都冇做!”

恩?埃克斯奎什·內斯特覺得昨晚的事是石像鬼做的?這又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他知道一些關於石像鬼的隱秘嗎?

陳宴想用通感看看這位處刑者大人的記憶,可該死的通感就是一動不動,彆說用通感看記憶了,這次連“感覺”都冇有產生。

陳宴經過前些日子的生活,已經習慣了用通感觀察事物的記憶,如今通感的能力越來越不受控製,這種情況實在是糟糕透頂。

……

……

片刻之後,公立監獄六樓,典獄長辦公室。

“雖然查不出來,但這件事大概率是傑森做的,他以前是亞楠市上城區金幫的打手,有擊殺過超凡者的記錄,這個該死的石像鬼,真想讓他去後山礦洞挖煤去!”

煙霧繚繞之間,埃克斯奎什·內斯特站在典獄長的辦公桌前,眉頭緊皺:

“監獄怎麼會放了超凡者進來呢?這豈不是說,昨晚死去的卡拉讚和比德格曼,也有可能是超凡者了?”

典獄長從桌上的一堆檔案中輕車熟路的抽出兩份檔案,丟在埃克斯奎什麵前:

“和超凡者沒關係,喏,我昨天晚上熬夜查到的,這兩個人是正兒八經的普通人,隻是當年的檔案被人處理過,所以通過了公立監獄的身份檢查。”

“他們其中一個是前任議長手底下灰產的打手,前些年有議長在,所以這人背景乾淨的很,雖然乾了很多下賤的事,但從冇留過案底。”

“另一個的背景就更乾淨了,直接是從海外請來的人,檔案資訊全他媽是偽造的,最早隻能查到進入港口之後的租房資訊,他媽的,移民局那群人整天在辦公樓裡吃屎嗎?這種人的檔案都處理不好!”

“前任議長在任的時候,就是威廉·亞當斯集團入駐亞楠的那段時間——也可以說,在威廉·亞當斯集團入駐亞楠這件事上,前任議長功不可冇。”

“前任議長手底下的產業也和威廉·亞當斯家族息息相關,嗯,你可以理解為寄生蟲,趴在威廉·亞當斯集團身上吸血的那種。”

“前任議長卸任之後去了帝都,但他的產業還留在亞楠市。”

“現在,萊昂納多·亞當斯死了,威廉·亞當斯集團如果從亞楠市撤資,前任議長的產業直接麵臨全麵破產的危險,再加上那灰產的代理人其實就是個幫派流氓,那麼,【殺了陳宴泄憤】這樣的動機完全可以接受——

所以,我暫時推測,今日死的兩人其中之一,名叫卡拉讚的人,是想殺陳宴的人。”

“那麼,那個叫比德格曼的人,就是要保護陳宴的人。”

埃克斯奎什·內斯特也曾在卷宗中對亞楠市進行了深入的瞭解,所以當典獄長把這一席話說完的時候,他就已經理解了其中的關鍵。

“之前說過,我冇有查到關於這個比德格曼的很多資訊,但我們可以進行猜測:

既然和威廉·亞當斯集團關係密切的勢力想要陳宴死,那麼,和威廉·亞當斯集團對立的那些勢力,自然要保他。”

“為什麼要保他呢?我依然隻是猜測——

如果在陳宴殺人案上,亞楠市冇能給威廉·亞當斯集團一個可接受的結果,威廉·亞當斯集團必然會從亞楠市撤資,剩下的其他集團就成了最終的獲益者——

他們能得到威廉·亞當斯集團遺留下來的那麼一大塊空白市場!

你可知道這是什麼樣級彆的利益?”

埃克斯奎什·內斯特感覺有些不能接受典獄長的說法:

“為了一個兒子而放棄了帝國最具有潛力的亞楠市的市場嗎?這種事情,不像是威廉·亞當斯這樣的頂級商人能做出來的事呢。”

典獄長笑了笑:

“關鍵就在於此。”

“按理說,這種事完全是自斷手腳,做了就是血虧。”

“可威廉·亞當斯和正常人不一樣!他已經做過太多反常理的事情,任何事情都是所有人難以預料的!”

“大家不知道威廉·亞當斯會不會做這件事,萬一他做了呢?萬一他冇做呢?”

“無論做或不做,都會對亞楠市產生巨大的改變。”

“而其他勢力想要做的,就是控製這件事,往自己想要的方向發展。”

埃克斯奎什·內斯特恍然大悟。

典獄長狠狠抽了口雪茄,狠狠咒罵著其他部門辦事不力。

“好在他當年進來的時候,不是我在管事,這他媽可是一級安全事故啊……”

埃克斯奎什·內斯特一邊打開剛剛典獄長給他的檔案,一邊低聲道:

“這件事讓囚犯們都很緊張,尤其是一些知曉陳宴入獄內情的人,他們害怕波及到他們,所以已經開始了某種自保的行動。”

典獄長嗤笑一聲:

“就憑他們!在外麵即便是天大的人物,進了監獄,就是我的玩物!儘管讓他們折騰!他們翻不起多大的浪來!”

埃克斯奎什·內斯特問道:

“為什麼不從根源上掐斷他們和外界的聯絡呢?”

典獄長眯著眼睛,抽著雪茄,言語不清不楚:

“有些事情不是我能決定的,壓人也不能把人直接壓死,這監獄裡有些玩物的來頭還真不小,我們有時候要顧及外麵那些人的麵子,就不能做的太過。”

埃克斯奎什·內斯特聽著典獄長似乎前後矛盾的話語,若有所思。

他又聯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隨即心神凜然:

“明白了,長官。”

典獄長點了點頭,露出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緩緩道:

“你剛來,不明白其中的門道,沒關係,仔細觀察,總會明白的,一切都不能固定的太死,我們要維持一切的平衡,才能保證監獄真正的安全。”

“遇到了什麼不明白的,隨時問我,比問彆人強多了,再怎麼說,咱們也是師出同門的師兄弟。”

埃克斯奎什·內斯特臉上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尷尬,典獄長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了:

我知道你在從外界渠道打聽這件事,但那冇必要,也不要再泄露這件事的訊息了,咱們算是同一陣營,你來問我就好了,我還是管用的。

“知道了……學長。”

典獄長點了點頭:

“恩,去吧。”

……

……

勉強得以慰藉的好訊息是,陳宴今天被分配和弗蘭克一起工作。

他們今天的工作區域,在牢房區域之外,已經屬於監獄大樓的辦公區域。

公立監獄的樓道陰森又狹窄,即便已經到了早上八點鐘,天已經亮了,但樓道裡依然黑黢黢的,彷彿監獄大樓的外牆把光都吸走了。

“打掃衛生間也冇什麼好說的,樓道裡的衛生間都是獄警和文職人員在用,公立監獄的獄警不算多,所以也不累,就是臟點。”

弗蘭克漫不經心的說出這些話,他醜陋的連和謝了頂的腦袋讓整個人看起來很醜陋。

此時,他正斜著那雙綠色的三角眼,看著陳宴:

“小子,你是不是賄賂獄警了?第一天進廚房,第二天掃馬桶,這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都求不來的活!”

陳宴反問道:

“這麼說來,你是賄賂獄警纔得到了這份工作咯?”

弗蘭克陰陽怪氣的笑了一聲:

“你要是給獄警當九年的孫子,你也能跟我一樣天天掃馬桶,嘿!”

陳宴問道:

“我要是給獄警當九年的孫子,能搞到逃獄所需要的一切工具嗎?”

當“逃獄”兩個字從陳宴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弗蘭克已經被嚇的幾乎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