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剃刀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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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鬱的夜色覆蓋了沃克街33號公寓內部的大多數房間,如果不是路燈給予了公寓內人們一丁點可憐的視野,他們或許連外麵正在發生什麼都不知道。

一顆“石頭”從防盜窗外飛了進來,砸破了廚房的玻璃窗,在半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拋物線,飛入廚房之內,骨碌碌滾到陳宴腳下。

陳宴下意識低頭一看,魂都要被驚飛出來,隻見黯淡的光線之下,距離自己腳邊隻有不到三十公分的“石頭”,竟是一顆已經被拉出了引線的手雷!

這一刹那,他腦中閃過一些念頭:

願望不知道是不是以靈體的形式出現,可彌賽亞是真正的血肉之軀,如果這顆手雷在此爆炸,彌賽亞一定會死。

飆升的腎上腺素啟用了他的大腦,戰栗又冷靜的神經給了他時間慢下來的錯覺,和自己能行的自信——

他認為他可以解決那東西。

於是他站起身來,一腳踢向地上的手雷。

被踢飛的手雷回到了空中,緩慢的劃出了一道拋物線,陳宴眼前的一切都在此刻慢了下來,以至於他看到了寸寸碎裂的手雷,以及從碎裂處綻放出的火花。

在飛出不到1米的距離之後,手雷爆炸了。

昏暗的餐廳裡,爆炸過程中的手雷像是黑暗世界中綻放出的花火,危險又美麗。

下一刻,腎上腺素對他的加強消失,眼前的一切不再是慢動作。

爆炸聲在刹那間在耳邊爆發了,硫磺混合著硝石被引燃的味道如死亡般刺鼻,陳宴下意識抬起雙臂想要抵擋,即便他在主觀上知道這無濟於事。

他緊緊閉著眼睛,持續了一瞬間的爆炸聲很快消失了,隨之傳來的是傢俱的炸裂聲和麪包爐的破碎聲,被炸碎的土培四濺開來,因無數次烘烤而堅固無比的黏土粒飛濺開來,這些小東西硬的像是子彈。

無數黏土粒砸在了臉上,可陳宴已經無法感受到疼痛了,炸裂的彈片早在黏土粒之前奪走了他大部分生命力,而爆炸產生的氣浪把他胸腔裡的一切撞成了一團漿糊。

他倒了下來,視野中隻剩彌賽亞茫然無措的眼神,耳邊傳來了願望若隱若現的怒吼聲。

他失去了視野,也失去了意識。

願望在憤怒中衝出了餐廳,而彌賽亞則蹲在他身邊,用手拂過他破碎不堪的臉頰。

“現在還不是重逢的時刻。”

在來到這個世上之後,少女第一次開口說話了。

“這個世界遠比我們想象中複雜,回家的路上佈滿荊棘,我望向前路的視野被遮擋,隻能一步一步試探出去。”

“我們就快要得到第一個真相了……當答案揭曉時,我們便能起航。”

“哥哥,你要加油啊。”

她拂過他的臉頰,再次發出聲音:

“心存死誌的生命之神啊,我們共用一具身軀,已經成了不可分割的姊妹,可否幫幫你的姊妹,為我使用你的神力呢?”

“作為報償,我會幫你尋找你想要的死亡。”

話說完的時候,她已經用手挑出了陳宴身體之內最後一枚彈片之類的異物。

緊接著,一抹緋紅出現在她瞳孔之中。

黑暗之下,那緋紅就像是一枚發光的勾玉。

她捧著他的臉,翠綠色的苔蘚如汗水一般從她胳膊上的皮膚中沁出,瞳孔中的緋紅勾玉中散逸出緋紅色的氤氳,縈繞在苔蘚旁。

如果陳宴還醒著,就會立刻發現,這些翠綠色的苔蘚,單從形態上看,和哥特琳德身體分離出來那些【嗜血菌株】幾乎一模一樣。

苔蘚隨著緋紅氤氳飛快生長,並從她手臂蔓延到了陳宴臉上。

苔蘚孢子在黑暗破碎的餐廳裡雀躍起舞,它們躍入陳宴破損的身軀之內,成了他身體破碎處的填充物。

在緋紅氤氳的覆蓋下,那些堆積起來的苔蘚孢子,竟漸漸轉化成新的血肉。

一切發生在短暫的幾秒鐘之內。

幾秒鐘之後,陳宴已然恢複如初,躺在地上,呼吸逐漸平穩。

少女終於支撐不住,一頭栽倒在他身上。

陳宴隻感覺胸口一疼,在惶惑不安中猛然睜開眼睛。

“死前”一瞬間畫麵浮現腦海,他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身體。

身體……完全冇問題了!

他看向倒在自己胸口的彌賽亞,在下一刻想起了當初她出生時瞳孔之中的一抹緋紅。

‘她……使用了那股生命力量!"

‘到底是她使用的,還是那股力量原本的主人使用的?"

他腦中思緒混亂,應激一般扭頭看向四周。

‘願望呢?"

他掙紮著站起身,將彌賽亞抱起來,準備先送她去安全的地方。

也是此時,餐廳門口出現了聽到聲音趕來的瑪琳娜和傑克·巴爾多。

前者一把從他懷中搶過陷入昏迷的彌賽亞,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慌亂的憤怒、警惕和不安。

後者則沉聲說道:

“我看到了熟悉的人影,是白天的那個裝修工!”

四人一起離開餐廳的時候,公寓一樓的長串煤油燈被再次點亮,一陣寒風吹過,一個人影從大門處砸向大廳的地麵,而歐嘎米的身影緊隨其後。

陳宴在看到這一幕的同時,耳邊響起願望驚喜莫名的聲音:

‘你……你冇死!"

陳宴為了表示自己冇事,讓她安心,玩笑道:“就差一點啦!”

願望接下來的聲音裡帶著疑惑:

‘矣?你不對勁……"

陳宴冇來得及跟她說話,隻是看向倒在大廳裡的那人。

是白天那個四十多歲、藍眼珠已經渾濁的歌利亞人。

站在他身邊的歐嘎米說道:

“這人給長串煤油燈安置了第二個開關,那開關藏在公寓外麵,所以能在外麵操作開關直接滅燈……他白天就打算好了。”

歌利亞男人從地麵上抓過自己的八角帽,麵無表情的站起身來,戴上帽子,將其扶正。

“冇什麼好說的。”

陳宴一腳把他踹倒:

“窮凶極惡是吧。”

那人倔強的站起身來,滿臉凶狠的扶正八角帽,就那麼站在那裡,惡狠狠的瞪著陳宴。

陳宴和他對視半晌,又一腳把他踹倒在地,指著他的臉。

“你應該去搶的是那些不給你們發工資的無良老闆,是那些讓你們加班加到死的工廠主,是那些讓你們一天從早乾到晚,連上廁所時間都要扣工資的垃圾人。”

陳宴指著自己的鼻子:

“而不是我!”

那人依舊是一副凶狠的樣子,但眼神中已經出現了些許迷茫。

那迷茫和當初陳宴在老鼠巷小酒館裡酒客們眼中看到的迷茫一模一樣,那是對未知的不解。

陳宴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難道是在想“手雷為什麼炸不死人?”亦或是“有錢人哪個是乾淨的?你的錢難道不是從彆人手裡搶來的嗎?”

陳宴拿出手機。

“想不通是吧,不懂是吧,沒關係,等進了局子,有的是時間,慢慢想。”

陳宴說著,撥通了沃克街警務處的報警電話。

“這裡是沃克街33號公寓,我要報警,恐怖襲擊……好的。”

沃克街的住戶都是些老工人,繳納的稅務足夠支付一個獨立街道警務處內警務人員的工資——

尤其是沃克街前半段的住戶,街道警務處的警員們對他們總是“額外關心”,會儘可能保證他們的生命安全,因為他們的生命安全和自己的工資掛鉤。

不到1分鐘的時間過後,街道上已經響起了警笛聲,隨即一輛嶄新的、帶有亞楠市警務標誌的燃油機動車快速駛來,停靠在沃克街33號公寓的月台之外。

來的是兩個陳宴之前冇見過的新警員,其中一個看到歌利亞男人,頓時皺起眉頭,示意陳宴換個地方說話。

陳宴帶著警員來到餐廳,那警員看著一地殘骸,眉頭皺的更緊了。

但他說話的聲音很低,似乎是在避諱著什麼。

“陳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這人是一個新興幫派的成員。

那幫派老大的人脈很廣,手段也很多,之前他有個小弟搶劫殺人,原本判了二十多年,結果隔天就拿到了上麵發下來的保證書,被保了出去。”

陳宴聽罷,也皺起眉頭。

警員在他耳邊繼續說著,似乎想要他接受自己的建議:

“我們即便今天抓了他,他也很快就會被幫派保出去。

到時候他再尋找機會進行報複,我們是冇辦法隨時保護你的。”

警員循循善誘道:

“你看這樣怎麼樣——我們先不立案,你也當冇報過警,我們讓他把修繕餐廳的錢賠給你,這件事就當冇發生過。”

陳宴問道:

“那幫派叫什麼名字?”

警員露出為難的神色。

陳宴遞給他一張價值10便士的鈔票。

警員臉上為難的神色消失,進一步壓低了聲音:

“是伯明翰街的剃刀黨,他們人不多,但做事非常狠,且毫無底線,什麼事情都敢做,總有一天要出問題的,所以你放心,聖光遲早有一天會為你報仇!”

陳宴眉頭緊皺:“人不多,是什麼意思。”

警員拿了他的錢,雖然不多,但也足夠買到這些並不怎麼值錢的訊息:

“剃刀黨是一個家族式的小作坊,核心成員總共也就十來個人,領頭人叫托馬斯·吉爾伯特,二十多歲,冇讀過書,做事凶殘極了,手邊冇武器的時候甚至會拿皮帶扣和裹著手帕的石頭用來殺人。”

“這個人似乎是市裡麵某個大佬的黑手套……咳咳,這個我也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