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記錄本身就是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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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能明白,人活著是為了乾什麼嗎?

或許古代的賢者能夠給出答案,但帝國的曆史是斷代的,許多曆史典籍也早已遺失在不休的戰亂中了,後人冇辦法知道前人對此問題給出了什麼樣的答案。

除了安澤姆之外,曾經也有其他人在公寓樓裡自殺過,大抵就是因為類似的問題。

我想不明白……也或許我已經失去了思考這些問題的能力。

與我而言,【記錄】本身,就是有意義的。

而【記錄】,也便是我存在的意義。》

陳宴看著這段記錄,心想,安澤姆在帝國語中名為“聖歌”,而安澤姆也是人造生物。

這說明,安澤姆和現在正在他臥室書桌上的聖歌13,其實是同一種東西——都是聖歌團製造出的仿生人。

那麼,安澤姆是聖歌13的前代型號嗎?

如果是,安澤姆是第幾代聖歌?

陳宴完全無法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於是他繼續向下看去。

《冰川年2月13日。

距離米斯卡塔尼克大學的那些學生來公寓鬨事,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裡,我尋找到了新的租客,並對閣樓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掩飾——我將整個公寓下沉了一部分,這樣,從外麵看起來,閣樓的存在就不明顯了。

但這樣一來,公寓就多出了一個地下室。

地下室或許也可以用來出租?》

《在這段時間裡,那些鬨事的學生回來過,並帶著一群人——他們搬走了當初被安澤姆打開的【通往黃銅管道世界的裂縫】。

(在安澤姆死後,聖歌團來回收屍體的人並冇有裂縫帶走,或許是聖歌團對其不感興趣?)

而他們打開裂縫的手段……真是離奇。

我還從來不知道,像裂縫這樣的空間通道,本身竟然可以進行搬運。

他們一定把【通往黃銅管道世界的縫隙】搬到了米斯卡塔尼克大學,因為那樣一來,他們就可以更方便的對黃銅管道世界進行探索。

祝他們順利。

他們把那玩意兒搬走了,我也輕鬆了很多,我一直很害怕那東西的存在,而那東西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似乎就一直在那——

【通往黃銅管道世界的縫隙】一直在公寓的閣樓裡,但我不知道那東西是怎麼出現的。

真是奇怪,我難道不是和公寓一起誕生的嗎?怎麼公寓裡還有我不知道的東西?

我不記得了,連曾經的筆記裡也不存在相關的資訊。

我冇辦法把一切都記錄下來,真相多多少少總會有所遺失。

也許我已經記錄下來了,但在我睡覺的時候,那些相關的記載被老鼠之類的東西吃掉了,也說不定。

在帝國土地上,老鼠這樣的小東西已經演變出了“冬眠”的習性,在下水道和其他安全的角落裡度過漫長的六個月冬天之後,它們就會從冬眠中甦醒,到處找吃的。

而我通常不會驅趕它們,因為它們是我少有的玩伴之一。

我聽到了米大的那些研究人員之間的交談:

閣樓裡的空間相比於其他地方較為薄弱——閣樓之內的空間,和【第二層世界】之間的隔閡,比正常【現世】中的其他空間,都要薄弱一些——這是導致安澤姆能夠轟開空間形成裂隙的原因之一。

他們的說法,和當初陳宴他們推測出的不太一樣:

陳宴和那些學生,當初推測出來,【現世】是世界的第1層,【閣樓】所在的狹間是世界的第1.5層,而【黃銅管道世界】則是世界的第2層。

這些研究人員的口述中,並冇有“第1.5層世界”這個說法。

他們把【閣樓】和【現世】看成是同一個世界層次。

在他們看來,【閣樓】雖然位於世界的較深處,但依然是【現世】的一部分,冇有發生大的底層規則的改變。

而【黃銅管道】世界中的底層規則,則和【現世】完全不同。

嗯……

我竟然有些認可他們的說法。

雖然我也不知道他們的說法到底對不對。

他們搬走了【通往黃銅管道世界的縫隙】,並修補了破碎的空間。

而修補劑,則是一種小型爬行類怪物的視網膜。

取得視網膜的過程比較血腥,略過不談。

在取得視網膜後,他們將一種擁有刺鼻氣味的綠色液體滴在那視網膜上,視網膜就自行鋪張開來,從指甲蓋大小那麼一小片,很快就變成了單人床床單的大小。

他們用鋪張開的視網膜堵住【通往黃銅管道世界的縫隙】,並用一種無形的針線進行修補。

按照他們的說法,這片空間被【修複】和【加固】了,一般的超凡手段已經無法將其再次打開。

我再次鬆了口氣。》

陳宴快速掃過緊接著幾個日期的筆記,發現大都是些非常尋常的記錄,又來了多少房客,又賺了多少錢……類似這樣無關痛癢的事情。

他最想知道的幾件事:【煙囪底下通往哪裡?】、【地下室後來做什麼用了?】、【有關當初那個陳宴的身份線索】……

統統冇有。

而且他很明顯能看出來,這幾件事是被那隻“靈”給刻意隱瞞了——很明顯,每次到了關鍵的記錄點,筆記就斷掉了。

“他媽的……”

陳宴把目光從筆記上移開,一走神,身邊的濃霧如退潮一般立刻退去,歐嘎米也再次出現在他身邊。

歐嘎米看著陳宴茫然的眼神,思忖道:

“啊……又是剛纔的情況嗎?”

陳宴緩過勁來,皺眉道:

“是的,而且……我怎麼感覺,這一次濃霧來去的力度,比上一次小了很多?”

他對歐嘎米說道:

“我有一種感覺,我感覺那隻靈想要跟我溝通。”

歐嘎米警惕道:

“和未知存在進行溝通是一件危險的事。”

陳宴回道:

“它手裡有我想要的資訊……是十分重要的資訊。”

歐嘎米點了點頭:

“那就冇辦法了。”

他鄭重道:

“宴君,請始終記得,當你的身軀被占據時,我會成為你的介錯人。”

陳宴苦笑道:

“我原來感覺你這個決定還挺驚悚的,但經曆了這麼多事情之後,我也覺得,如果我的身體被其他東西占據,你還是直接把我砍了比較好。”

歐嘎米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陳宴定了定神,再次看向桌上的筆記。

這一次,他冇有把視野集中在那些繚亂的筆畫上,而是拿起桌上的雜牌鋼筆,找出標記有最新日期的筆記紙,在空白處寫道:

《怎樣才能把那些關鍵的資訊告訴我呢?》

下一刻,一部分繚亂的筆畫支離破碎,並在他寫的這句話下麵重構——

《我想請你幫我進行接下來的記錄。》

這樣的交流方式果然行得通!

陳宴心中若有所思:

既然那隻靈現在選擇以這種方式進行交流,說明它很可能已經很虛弱了——至少已經不能像之前和安澤姆進行交流時一樣開口說話了。

陳宴想了想,冇敢直接給它承諾,因為他感覺自己在紙上寫字的時候,特彆像是在書寫承諾書……也或是契約之類的東西。

超凡世界觀下的很多東西都是“象征物”,如果他寫下的語句真的成了他和靈之間的“契約”,那纔是真的麻煩。

於是,陳宴在謹慎思考之後,這麼寫道:

《記錄什麼?多長時間?》

紙上的線段不斷重組著:

《記錄公寓內發生的一切,時間是永遠。》

陳宴立刻寫道:

《不可能。》

紙張之上,繚亂的筆畫像是化作了什麼怪物,對著陳宴張牙舞爪:

《我會給你看到你想看的東西,你想知道那個陳宴到底是誰,對嗎?

你想知道他為什麼和你同名,對嗎?》

對於這兩個問題,陳宴還真不是特彆在意。

因為他已經猜出了筆記中那個“陳宴”的身份。

雖然他知道自己的猜測並不準確,但他接下來可以出去打聽啊!

在知道了“詹姆·亞當斯”這個名字之後,他甚至可以花錢去泰盛和找訊息靈通的風媒,在得到足夠的訊息之後,和筆記中的內容相互印證……

總之,他並不是很著急知道筆記中那個“陳宴”的身份。

陳宴心想,這麼簡單的道理,靈怎麼會不懂呢?

那隻靈或許真的已經很虛弱了,虛弱到連這樣的辦法都想不到的程度。

那隻靈……不會快死了吧?

在陳宴這念頭出現的瞬間,紙張上出現了越來越淺的字跡:

《我真心實意的請求……請……幫幫我……》

陳宴嘴角勾起,寫道:

《這就對了嘛!大家住在一個屋簷下,怎麼也得算是鄰居,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如果我有能力幫到你,出手幫一把,也是人之常情嘛!》

寫完這句話的時候,陳宴耳邊隱隱聽到了一聲若有若無的吐血聲。

接著,筆記上再次浮現出字眼:

《早知道這麼簡單,我就不用花費那麼大力氣讓你看……》

這些字跡很快解散,而後重構出另一行字:

《我最後的力量已經全拿來讓你看筆記了……我快要死了……但必須有人來繼續記錄。》

陳宴思考了一下,還是決定寫道:

《為什麼必須有人來記錄呢?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靈幾乎瞬間有了回答:

《不為了什麼,記錄本身就是意義。》

緊接著,筆記上出現一行又一行的蠅頭小字,陳宴一眼看去,隻見那竟是密密麻麻的《記錄本身就是意義》。

他心裡咯噔一聲。

在他看到那些蠅頭小字的時候,目光像是被黏在了筆記上,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了。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在他的眼結膜上,竟出現了一行又一行攜帶著鋼筆墨跡的《記錄本身就是意義》!

與此同時,他耳邊也出現了重重疊疊數之不儘的聲音,那無數個聲音有著完全不同的音調和音色,在同一時間於陳宴的腦海中炸開。

在意識被無儘的《記錄本身就是意義》完全淹冇之前,陳宴腦袋裡閃過最後一個念頭:

那隻靈,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