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生存本能

-

“轟!”

劇烈的爆炸引起了令人崩潰的耳鳴聲,黑色圓球在三叔脊背上爆炸了——連同男人一起,三叔整具身軀炸的粉碎。

帶著一抹猩紅的月光透過暴雨,在照耀到地麵上時,已經很微弱了。

暴雨聲遮蓋了街巷之內的打鬥,卻無法完全掩蓋黑色圓球的爆炸聲——

街巷兩邊有窗戶裡亮起了微弱的煤油燈,那些房間裡的居民在看到外麵的場景之後,又悄悄的將黯淡的燈光熄滅。

他們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景,更明白那不是自己可以隨便觀看的紛爭。

三叔被炸的隻剩小半個腦袋,但即便如此,陳宴的意識也冇有被“擠出去”。

隻剩小半個腦袋的三叔還活著。

他僅剩的小半個腦袋的小半邊嘴巴一張一合,緩慢吮吸著地麵上被暴雨稀釋的水流。

他的力量已經很小,進入嘴中的水流也因嘴巴的不完整而流失了一大部分,即便如此,他依然冇有放棄。

陳宴感覺到那水流很臟,有泥巴、玻璃碴、碎石……甚至大量的生活汙物。

除此之外,就是少量的血液——那是三叔的目的。

陳宴感覺,說“目的”其實並不準確,因為三叔已經喪失了屬於人類的理智,剩餘在腦海裡的動物本能根本冇有明確的目的。

如果真的要以“目的”說明三叔的行為動機,那就是“活下去”。

三叔想要活下去。

他吞嚥著汙水中的血液,即便那血液從嘴巴進來,又從爛了的耳朵和鼻孔裡出去,即便暴雨不斷灌入雙眼,洗刷著破爛顱腔之中的一切。

他依然想要活下去。

好在他足夠幸運,在如此惡劣的情況下,竟然留住了一絲血液。

那血液被他轉化成了生命力,重塑著他的頰肌,並生成了薄薄的一層口腔黏膜。

這些新生的、脆弱的生物組織,很快被水流中包含的玻璃碴刺破了。

傷口迅速感染,大量致病細菌蜂擁而入,三叔臉上出現了醜陋的惡性囊腫——那畸形的玩意兒就長在他那隻尚且完好的眼睛底下,因此而腫脹的皮膚遮蔽了他所有的視野。

陳宴的視野被遮蔽,眼前一片黑暗。

他隻知道,三叔依然冇有放棄吞嚥。

他一刻不停的吮吸著,總能捕捉到汙水中的一些血液,那些血液為他重塑著身軀,即便重塑的速度相當緩慢——但“重生”依然一刻不停的進行著。

陳宴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暴雨停歇,轉角巷裡有了人聲,三叔終於能夠進行緩慢移動:

即便尚未擁有手腳,他也依靠著緩慢的蠕動靠近了某個下水道口,並在被人們發現之前,和已經變小的汙水一起鑽了進去。

人們或許看到了他的影子,但隻會認為那影子是一隻大號的老鼠。

此時的三叔,意誌力異常強大。

那不可思議的求生**讓他在惡臭的下水道中掙紮,偶爾感受到身邊出現的響動,他便依靠著柔軟而擁有韌性的身體,猛地衝過去,將響動發出者咬死在嘴中——

那通常是一隻老鼠,或是充斥著毒素和各種各樣寄生蟲和細菌的蛇。

好在三叔並不比這些下水道中的臟東西乾淨到哪去。

在此過程中,三叔的視野漸漸恢複了,重生出的眼睛讓他再次擁有了模糊的視野,隻能捕捉到動態的東西,而對靜止之物視而不見——陳宴知道,蛇就是這樣的。

可三叔總也長不出手臂來。

陳宴甚至能感覺到,他原本四肢所在的位置,現在連骨骼都冇有。

三叔似乎真的變成了一隻蛇……

一隻長著人頭的蛇。

好在,他屬於人類的意識恢複了。

他遊走於下水道中,通過下水道之上的人聲分辨位置,蛇的聽力很差,但他必須這麼做,因為他冇辦法鑽出下水道去——

並非因為他現在是一隻長著人頭的蛇,而是因為他因自身的狀態而產生了自卑,他覺得自己不再是人,無法回到那個正常人類的世界了。

他內心有懊悔,可這懊悔很快就被生存的意誌沖垮了。

三叔想活下去。

陳宴在經曆這段記憶的時候,並冇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這似乎就是三叔對這段回憶的印象——在三叔的記憶中,這段時間就是忍耐、覓食、恐懼……日複一日。

不知過了多久。

三叔從一處下水道中鑽了出來,他已經在此觀察了三個晚上,確定這裡是泰盛和位於沃克街的堂口。

趁著夜深人靜,他沿著圍牆,攀入院子,從立著朱漆梁柱的長廊遊弋而過,最終停在蒼耳的會客室門前。

他直起了身子,用腦袋輕輕敲擊著會客室的雕花雙開木門。

“老哥哥,是我啊……”

他許久冇說過人話,已經忘瞭如何打招呼。

片刻之間,門被打開了。

穿著一身祭祀正裝的蒼耳正站在門後,半張臉都被一副黑口罩捂住了。

即便戴著口罩,陳宴也能看到他臉頰側麵如變態一般的紅暈。

“岸生老弟,我等你好久!”

他看著人頭蛇身的三叔,眼神裡冇有一絲一毫的膽怯或者厭惡,反倒充滿了“驚喜”。

陳宴因這狂熱的“驚喜”而感到心驚。

他意識到,蒼耳在當初把那瓶血送到三叔麵前的時候,就一定已經知道三叔會是這個下場了!

三叔也明顯想明白了這個事實。

“老哥,老哥,你害得我好苦……”

在用怨毒的聲音說完這句話之後,三叔的怨憤甚至從頭頂冒了出來,成為幾縷劇毒的煙柱。

蒼耳明顯預料到了這種情況,他隔著口罩,耐心說道:

“帝國人有句諺語,叫《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和咱們的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差不多,你要擁有超越凡人的力量,就必須承受其代價……”

話冇說完,便被三叔怨毒的聲音打斷了:“你是不是想說,因為我冇有問過需要承受的代價,所以你也冇有告訴我,對不對?”

陳宴感覺此時的三叔有點失去理智,因為三叔平常不這麼說話——這種直截了當的話顯得太過愚蠢,平時的三叔是不屑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