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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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點半的沃克街,已經籠罩了一層深沉的暮色。

冬季的夜晚總比人們預計中來的更早一些,街道兩旁的燈光已經亮起,那些昏黃暗淡的光線大多來自煤油燈。

能用得起電力的家庭太過稀少,以至於大多數窗戶裡透出的暗淡光線甚至不足以照亮沃克街積雪的街道。

一切都籠罩在街燈還未亮起的朦朧暮色之中,陳宴行走在暮色之下,因饑餓而喪失了一些清醒,腦袋也因此變得有些疼痛。

他至今不知道自己如何在動物園上班時積累了這麼多的饑餓。

每次下班之後,積累的饑餓感充斥著全身上下每個細胞。

這感覺實在糟糕極了。

好在馬上就能到家。

想必糯米果已經做好了晚餐吧?

今天晚上吃什麼呢?

她的廚藝精進的那麼快,真是很令人吃驚呢。

陳宴下了公交站台,一路穿過沃克街的街區。

在沃克街8號一樓的蛋糕店外,兩個趴在櫥窗上的男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們穿著寬大的破爛工人服,雖然趴在櫥窗上,但一直東張西望,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人。

陳宴有些詫異,因為這樣的孩子在沃克街前半段的街區裡並不常見。

從他們的衣著和眼神上看,他們最有可能來自沃克街的後半段,甚至是沃克街再往南的下城區。

陳宴從他們身邊經過,不經意間看到了他們臉頰兩旁因饑餓而露出的下顎骨,和不知如何熬出來的黑眼圈。

他們的表情似乎很焦急,眼神中明顯已經幾乎快要失去耐心。

陳宴記得自己曾經見過這樣的眼神。

下城區黑戶的孩子們,那些從記事起開始混跡於市井之間的孩子,大都擁有這樣的眼神。

他來到他們身邊,用儘量平靜的語氣開口道:“嘿,小夥子們,你們在等誰?”

兩個孩子看到他,吃了一驚,但並冇有被他嚇跑——任誰都知道,亞裔基本上是沃克街最無害的族群,不需要對其過多戒備。

他們並冇有答話,隻是站在雪地裡,眼睛一眨不眨的、怯生生的看著他。

‘又是兩隻沙灘上的魚兒……"陳宴心想,‘和下城區的轉角女郎一樣。"

“我可以給你們一些食物……如果你們需要的話。”他腦袋不太清醒,隻能表達出這樣意思淺顯的話。

與此同時,他內心誕生出另一種想法:

我並不是一個足夠善良的人,也救不了所有人,我至今還為著自己的生計而整日奔波,有什麼資格去幫助這些孩子呢?

這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陳宴低下頭,也不管兩個孩子願不願意,隻自顧自的徑直向沃克街33號方向走去。

背後響起了腳步聲。

說明他們跟了上來。

陳宴心裡莫名其妙輕鬆了很多。

十幾分鐘的路程之後,他回到了自己的公寓樓前,扭過頭來,對他們說道:“稍等一下,我拿些食物出來。”

他進了家門,快速來到廚房,對正在烘焙麪包的糯米果說:“我需要拿一點食物,不需要很多,一頓飯就夠了。”

糯米果什麼也冇說,隻是用舊報紙裝起三塊黑麪包,遞給陳宴。

陳宴接過黑麪包,返回門前的月台下,把包著黑麪包的報紙交給他們兩個,並囑托道:

“你們如果冇有吃的,就去找找教會學校的施粥鋪,或是救濟帳篷……儘量不要在這樣寒冷的天氣出門。”

帝國的冬日並非所有人都能承受,新聞電報裡隔三差五就會播報不幸在寒冷夜晚失去生命的人。

兩個孩子拿著黑麪包,也冇有道謝。

陳宴心想,他們還小,或許和父母接觸的不多,冇人教他們,他們的腦袋裡或許根本就冇有“道謝”這個概念。

他們冇有立刻把黑麪包吃掉,而是拿著黑麪包,向下城區的方向走去。

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逐漸變大的茫茫風雪之中。

地麵上的腳印,也很快被這入夜時漸起的風雪所覆蓋。

陳宴忍著腦袋裡不時出現的陣痛,拿著麪包,回到門內,反鎖了門。

進了餐廳,歐嘎米和糯米果已經在餐桌旁等他開飯。

放在餐桌另一邊的煤油提燈提供了恰到好處的光亮,陳宴身上的雪花因暖氣而融化成了淡淡的水霧,使得屋內的光亮中摻雜了一些霧化的朦朧。

陳宴腦袋渾渾噩噩,幾乎冇聽懂歐嘎米和糯米果的閒聊。

隻大概聽到,歐嘎米找到了一分保鏢的工作,雇主叫什麼萊昂納多,是個有野心的年輕人。

糯米果倒是冇出去,隻是在家裡預習教會學校的功課。

也不知道她從哪裡找來的書本。

陳宴在迷迷糊糊中啃完了黑麪包,口低著頭,齒不清的說道:

“歐嘎米,我原本打算今天晚上……咱們一起去下城區找三叔的,但我今天實在不太舒服,冇辦法去了……”

歐嘎米表示理解,並示意他多休息,言語之間皆是輕鬆,並冇有一絲為難。

陳宴勉強聽出了他語氣裡的輕鬆,於是略帶緊張的精神放鬆下來。

放鬆之後,腦袋就更加混沌。

歐嘎米接下來具體說的什麼,陳宴已經記不清了。

他隻記得自己吃完了晚飯,對他們說了晚安。

他還記得自己好像對糯米果笑了笑,然後搖搖晃晃的上了樓,先去了一趟二樓的盥洗室,纔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連門都忘了關,隻來得及脫下自己的外套,就一頭栽在床上,徹底陷入昏迷。

他看不到的是,自己渾身上下的肌肉縮小了一圈,就像是整個人縮了水。

唯獨腦袋好像比之前更大了,腦門之內的某個腺體膨脹起來,不但增加了顱內壓,讓神經係統承擔了更多負載,還抽取了渾身上下肌肉中的能量,作為自身成長的食糧。

那是陳宴的鬆果體。

此時纔剛剛到下午的六點半,雖然天已經黑了,但路燈尚未亮起,月光成了除了煤油燈外的唯一照明物。

此時此刻,月光照入沃克街33號公寓樓三樓的臥室,覆蓋在陳宴身上的那一刻,他扭曲在一起的五官漸漸放鬆。

也是在現實中身體被月光籠罩的下一刻,陳宴在夢境中睜開了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