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5章 日子越來越好,人心越來越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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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國柱不明白這其中的道道。

卻也懶得多問,徑自道:“既然你有主意,那你就直接跟你老丈人講。反正他也聽你的,不聽我的。”

離開盼盼傢俱廠,吳遠回家的途中。

路上的積雪已經全部化完了。

隻有田裏鄉間陰麵背風的地兒,還殘留著些不少積雪。

饒是如此,雪後寒的威力也嗖嗖地體現出來了。

吳遠前腳到家,三姐夫熊剛後腳就騎著二八大杠到了。

吳遠招呼著三姐夫進家裏先坐會兒。

熊剛卻指著崴了兩腳泥的鞋子道:“我就不進去了,你趕緊換一雙耐臟的鞋,跟我走一趟就得了。”

湖裏的勁風獵獵。

老爺子老太太的陵前,三棵鬆樹愈顯挺拔。

下元節的燒紙,一切從簡。

並冇有那諸多的貢品要擺,隻分出了幾攤的紙錢,挨個地唸叨過。

然後一把火燒了。

姐夫小舅子就大踏步地往回走。

當然冇走回頭路,而是一路往西,走到村部西邊那條南北路。

往北是到二道埂子的宋春紅家。

往南是剛剛好是村部西邊的那條路。

如此一路,邊走邊聊,到了村部門口。

就見楊支書、老許頭和李會計老三位,在村部大門口,靠牆蹲著。

要不是楊支書那身呢子外套新了點,活脫脫地三位老農。

熊剛見狀,先跟吳遠知會一聲道:“一會我跟你老丈人他們打個招呼,就先走了,不走你家了。”

吳遠點頭:“行吧,回縣裏慢點。有事,給我打電話。”

熊剛揮揮手,“冇事。”

接著走到老三位麵前,楊支書卻已經拍拍手站起來了。

畢竟是閨女婿的三姐夫,當年上門提親的主,如今的水利局副局長。

這點禮數還是應該有的。

楊支書這一站,許村長和李會計也不得挪了挪屁股,頂著牆根站了起來。

熊剛一看,連忙快走幾步,同時掏出煙來,一把抓了四根菸一路散過去道:“老支書,老村長,老會計,我就是過來打個招呼,都別起來了!”

結果被楊支書一把抓住:“別介呀,難得見一回,一會留在這吃飯,就在咱村部小飯店吃。”

老許頭振振有詞:“就在這兒吃,俺兄弟家開的,自己人,放心。”

熊剛卻一個勁地往後掙,嘴上萬般感謝道:“不了不了,幾位老哥哥,咱崩破那個費。”

說完,一個勁地衝著隨後趕過來的吳遠求救。

吳遠就打岔道:“爹,許叔、李叔,這兩天鬼節,這晚上就別喝了,早點回去是正經。”

大老闆都說話了,自然是好使的。

楊支書就勢把熊剛一扯道:“那就陪咱們蹲一會,這時間總該有吧?”

熊剛還能說什麽,隻能貼著牆根蹲下來。

反正他倆腳都是泥的,再貼著牆根蹭一身灰,也冇什麽。

吳遠就在旁邊陪著蹲下來,正準備跟老幾位一樣,往牆上一靠,就見老丈人把外套脫了扔過來道:“墊著這個,你那衣服都金貴著呢!”

“不用,爹,”吳遠笑道:“您閨女給您做的外套,可比我這身燒紙的行頭金貴。”

“真的?”楊支書登時縮回手,把那呢子外套連忙一陣撣灰。

惹得老幾位一陣鬨笑。

緊跟著才話題一轉,聊了起來道:“熊局你發現了冇,如今這日子是眼瞅著越來越好了,但人心卻越來越難弄了?”

熊剛雖然已經儘量放鬆自己了,但言語間總還殘留著當上副局的職業習慣。

語速極慢,不輕易表態。

“老支書,何故如此?你在梨園村紮根幾十年,人心對你來說,早已是囊中之物。”

楊支書歎氣道:“看到咱們眼前這條路了冇?如今我想把這路修修,村裏說什麽的都有。這人心還不如當年從泥土路修成石子路的人心齊呢。”

熊剛追問道:“這石子路我瞅著挺好,就是石子流失不少,再拉點石子過來墊墊,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老許頭笑道:“老楊是想鋪水泥路!”

熊剛一凜,看向吳遠。

顯而易見,他下意識地覺著,這事有幺弟在背後撐腰呢。

結果吳遠衝他攤攤手。

熊剛這就明白了,“老支書,一步修成水泥路,那確實步子大了點。如今鄉裏那兩條水泥主乾道都冇錢修補,坑坑窪窪地,一到下雨天,就讓卞孝生鬨心。”

楊支書顯然不是不知道這一點。

但就是底氣十足地道:“他鬨心歸鬨心,有本事他也翻修一下,用不了幾個錢的。不像咱們村這從石子路鋪成水泥路,花費可不少。”

熊剛苦笑,那不是更難辦了麽?

熊剛這一沉默,吳遠就順勢把話茬子接過來道:“爹,這事不是不能辦,但你得考慮好,以誰的名義來辦!”

“那怎麽說的?”楊支書頓時來了興致,言罷還埋怨一句道:“知道,你不早說?”

吳遠就不解釋,自己是剛知道的了。

直接丟擲思路道:“爹,花錢修路,花誰的錢,修誰的路?”

“很顯然,你現在是花村裏的錢,修村裏的路。”

“但村裏這錢,一向是跟提留款,計劃生育罰款,上頭撥款,各種補助,亂七八糟地全裹一塊兒。你拿這個錢來修路,大傢夥自然有意見。”

“不僅大傢夥有意見,鄉裏頭也會覺著,梨園村今年冇完成的提留款額度是不是故意留的?那明年撥款是不是該少撥點?”

李會計一聽,連連點頭:“是這麽個理不假。”

畢竟村裏的賬都是他一個人做的。

經常覺著都攪在一塊,亂成一鍋粥了。

老許頭也跟著若有所思道:“確實有些不清不楚的。”

楊支書倆眼一瞪道:“不裹在一塊怎麽辦?二十多年了,曆來不都是這麽辦的?”

吳遠也不否認,徑自道:“爹,時代不同了。”

“以往你裹在一塊辦,拆東牆補西牆的,那是一年到頭真餘不下什麽錢。”

“但如今呢,還不是村裏有其他收入來源,讓你覺著有錢了,纔想著修路造福大家?”

老三位加上熊剛,越聽越明白,甚至都能想個**不離十來。

卻依舊把這機會留給吳遠,叫他最終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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